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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股票危機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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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股票危機 中

江天佑垂頭喪氣往家走。

“家”,想到這個字,他神奇地發現原本沈重的步伐突然變得稍稍輕盈起來了。

雖然婚禮已經過去了兩天,但江天佑似乎還沈浸在當晚的熱鬧中,鼻尖還能聞到茅臺的香氣,耳旁依稀浮現蘇州的吳儂軟語。

那天夜裏,好婆驚喜地發現原來賀敏敏的老家與自己的老家的村子就隔著兩條河而已。多少年了,沒想到還能聽到家鄉的消息,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可能還在世上,好婆欣喜若狂。

敏敏的三叔公臨出發前跟這位親家老太太拍胸脯保證,回去就幫她打聽那邊的情況,一有消息就馬上拍電報來上海。好婆感動地不斷作揖,拉著江天佑說這個娘子真的討對人了。

曾經的江天佑孑然一身,因為賀敏敏的緣故現在有了一大群的親戚。他們熱情,呱噪,瑣碎,卻也真摯、樸實。

這些都是江天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新奇感受,他感謝賀敏敏讓自己終於體會到了什麽是親情。

以前小吃店打烊後,他總要磨到最後一秒才爬上那個黑燈瞎火,沒有半點人氣的閣樓。

而現在,那裏已經是個漂亮又溫暖的家了。

想到這裏,江天佑簡直足下生風,恨不得立即奔回小閣樓。

回家的路上經過花店,江天佑買了一支粉白色的康乃馨,他記得賀敏敏提過,她最喜歡的花就是康乃馨。

江天佑決定“悄悄滴進村,打槍的不要”,給賀敏敏一個驚喜。他把花藏在身後,躡手躡腳地爬上樓梯。

結果驚喜沒有出現,倒是被從上面走下來的李婉儀嚇了一大跳。

“婉儀來了?”

“是啊,過來找敏敏玩。”

李婉儀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眼尖地瞥到他身後的那只康乃馨,露出揶揄的笑容。

“特意給敏敏買的?”

“啊……原來擺在花瓶裏的那支有點不新鮮了,買個新的換換。”

江天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怎麽就走了?不留下吃飯麽?”

江天佑這兩天在家裏試新菜,正要需要多幾個人品鑒品鑒。

“下次再來嘗阿江師傅的手藝,我要去趟醫院。”

“你病了?”

“不是……啊呀,你快點上去吧。”

李婉儀一不小心差點說漏嘴,幸好江天佑也沒在意。

“回來了啊?去洗手,順便把杯子洗一下。”

江天佑和李婉儀的對話賀敏敏都聽到了,她蹲到樓梯邊,遞下兩個茶杯,順便把花拿走了。

江天佑悻悻地接過杯子,乖乖走到水池旁。

新婚之夜,小夫妻兩人除了算賬,也把今後的家務包幹分配了一下。

秉持著公平公正,你不惡心我,我也不惡心你的原則,江天佑負責每日買菜、燒菜、洗碗,以及最重要的倒馬桶工作。賀敏敏則要清洗兩人的衣物(不包括內衣褲),床上用品,整理四季衣物以及打掃房間和曬臺。

到了周末,兩人輪流回鴻慶裏和涵養邨陪伴家人吃飯,做一對孝子賢孫好夫妻。

“過年的時候怎麽辦,去你家還是我家?”

賀敏敏突然想起每年過年前,單位裏的女同事為了到底回娘家還是婆家都會和丈夫好一番爭論,吵得厲害甚至差點鬧離婚。

“當然是都到我的飯店來呀,我做菜給大家吃。”

在最艱難的問題上迅速達成一致,賀敏敏心想嫁個廚子還是有點好處的。

洗完杯子上樓,江天佑看到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

“這是什麽?”

“自己看。”

賀敏敏把兩條胳膊擱在玻璃臺板上,一臉神秘。

突然間,江天佑想到了什麽,瞪大眼睛去看賀敏敏。

賀敏敏歪著頭笑了笑,兩個碩大的褐色洛可可耳環在修長白皙的脖頸旁調皮地搖晃。

江天佑拎起袋子提了提,沈甸甸的分量似乎已經證明了他的猜測,打開一看——果然是三捆青色的“大團結”!

“這,這是婉儀送來的?”

“是啊。”

“給我的?”

“給我,我再借給你。一碼歸一碼。”

賀敏敏說著,朝他翻了個白眼,“還是醜話說前頭啊,要連本帶利還我的。我和婉儀也是算利息的。”

她知道江天佑手頭不方便,基於“革命友情”,想要撐他一下。

然而賀家的經濟情況擺在那裏,那三根金條已經是傾其所有,她又不好意思問姆媽討錢,那可是老太太的棺材本。

想來想去,朋友裏能一下子拿出那麽多錢的也就是李婉儀了。

李婉儀聽她電話裏說了一句,想都不想就從銀行裏取了現金送過來。

賀敏敏想,親姐妹也不過如此了。

“敏敏,敏敏……你讓我怎麽說才好。”

江天佑激動得不行,像是大狗熊似得繞著桌子轉了一圈又一圈,轉得賀敏敏眼都暈了他才坐下來,把自己在師父家的際遇說了出來。

賀敏敏沒想到阿根師父竟然是個如此見錢眼開之人,也為江天佑感到難過。不過畢竟人家親如父子那麽多年,疏不間親,她也不好多說什麽,讓他快去拿錢把店頂下來,免得夜長夢多。

江天佑這邊忙忙碌碌去工商局、消防局辦理各種手續。賀敏敏幹脆銷假回去上班。十月份是黃金銷售季節,她準備再創新高。

又不是真夫妻,要什麽蜜月旅行。

小夫妻各忙各的,完全沒有料到這段時間裏看似平靜的賀家,即將遭遇一場滅頂之災。

本周末輪到去賀敏敏家吃飯,兩口子一走進家門口就覺得氣氛僵硬。

最明顯一點就是往日見到嬢嬢和姑父就小雞仔似得撲上來的傑傑,今天竟然異常乖巧。他們兩個都進屋坐下了,這小子也不蹭到這邊來,還假模假樣地拿著支筆,在作業本上寫寫畫畫,一看就是在裝乖。

“勸退?什麽意思?”

果然,開飯沒多久,賀敏敏就從賀健嘴裏聽到了這個石破天驚的壞消息。

“啥意思?就是我們單位不要我了。說開除麽太難聽,車間主任給我做做思想工作,讓我主動交辭職報告呀。”

賀健說著,滿不在乎地舉起筷子,“說這個幹嘛?掃興得很。來來,吃吃。”

“妹夫,來,幹一杯。”

見江天佑不動筷,賀健又勸起了酒。

“阿哥,到這種時候你還喝得下去啊?工作都沒有了!”

賀敏敏“倏”地站起來。

賀家地方狹窄,沒有大餐桌。現在一家人吃飯的桌子是在原來的小飯桌上鋪了一塊從工地撿來的三夾板。賀敏敏這麽一動,桌上的杯盤碗碟也跟著一起動,她無奈只好坐下。

“媽,家裏出了這樣大的事,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呢?”

她不滿地望向賀家姆媽。

“今天才知道的事情。”

賀家姆媽說著,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賀健。

不知道什麽緣故,人越老越怕孩子,尤其是兒子。

賀健放下酒杯,笑呵呵道,“總算廠子裏還有點良心,一次性給了我一萬塊的拗斷金。喏,今天這醬汁肉是去陸稿薦買的,平時哪裏舍得?”

賀敏敏無語地看著他哥,“那你以後準備怎麽辦?嫂子廠裏效益一般,你打算坐吃山空啊?”

“我想好了,我要做股票。”

“什麽?”

賀敏敏沒有想到江天佑的反應比她還要大,詫異地回頭。

“妹夫我跟你講,現在上海灘手裏稍微有點鈔票的人都去炒股了。明天我就去股票市場開個戶。我都去打聽過了,不出三天,這一萬塊就可以翻個倍,說不定可以翻三倍呢!”

賀健上下翻動手掌。

賀敏敏對於股票什麽的一竅不通,求助地看著江天佑。

江天佑也是心亂如麻,想不通這世界到底怎麽了,一個師父,一個大舅子,怎麽最近上海灘人人都跟中了邪似的迷上這東西。難道世界上真的有什麽都不幹,就能發家致富的好事情?

他想:如果真的有,自己為什麽不試試呢?

“我不同意。”

一直默不作聲的魏華放下碗筷,往正在興頭上的丈夫澆了一桶涼水,“我阿爸跟我講過,解放前很多人為了炒股票傾家蕩產,賣兒賣女。我不同意你去炒股,這跟把鈔票扔到黃浦江裏沒有區別。”

“解放前的事情,拿到現在來講有意思伐啦?你怎麽不講清朝時候的事情?”

賀健不滿地瞪了她一眼,“再說這是我的鈔票,需要你同意?”

“阿健,怎麽說話的。她是你媳婦,你的錢不就是她的錢?”

賀家姆媽踢了他一腳,賀健不滿地嘟囔兩聲。

“要不這樣吧,阿天你明天要是有空,跟你大哥一起去股票市場看看,幫他打打樣。”

和兒子比起來,賀家姆媽覺得這個新女婿還是比較靠譜的。

“行,我明天正好沒事,跟大哥走一趟。”

“對嘛!這才是我的好妹夫,來,碰一個!”

賀健笑嘻嘻的勾住江天佑的肩膀,屋子裏壓抑的氣氛總算漸漸褪去,傑傑的臉上也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興致勃勃地站起來夾大雞腿。

賀敏敏端起碗飯,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總覺得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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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江天佑和賀健兩人坐車來去證券市場。

“哎,妹夫,我怎麽覺得你比我還要熟門熟路啊?”

公交車下來還要走一段路,江天佑昨天剛來過一次,大步流星走在前頭。

江天佑笑了笑,拎緊手中的黑色公文包。

他今天可不止是來看看那麽簡單,江天佑決定自己也要開個戶頭。

李婉儀借給賀敏敏的錢,拿去給師父和裝修公司後還剩下一萬多。他本來打算用來做啟動資金的。但是現在距離裝修完畢開業還有至少一個月時間。這點錢放在銀行裏也沒什麽意思,不如像師父說得那樣,放在股市裏滾一滾。

萬一真的翻了倍,不是馬上就可以還給李婉儀了麽?說不定還能賺出三根金條,一並還給賀敏敏呢?

想到這裏,江天佑也起勁了。

兩人路過報攤的時候,賀健提議買張證券報作為他們“下海第一天”的紀念,江天佑欣然同意。

就在兩人各自手握一張報紙,躊躇滿志地預備踏入交易所大門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咚”地一聲,像是牛皮鼓被鼓錘擊穿的聲響。

江天佑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幸好賀健在旁邊扶了一下。

“不得了!有人跳樓了!”

他聽到外面有人高聲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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